“I, (NAME), do solemnly swear (or affirm) that I will support and defend the Constitution of the United States against all enemies, foreign and domestic; that I will bear true faith and allegiance to the same; and that I will obey the orders of the Presid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orders of the officers appointed over me, according to regulations and the Uniform Code of Military Justice. So help me God.”
「我(姓名)鄭重宣誓(或聲明)，我將支持和捍衛美國憲法，對抗所有外國和國內的敵人；我將懷着真正的信念和忠誠；我將根據《統一軍事司法法典》去服從美國總統的命令，服從軍官對我的命令。請上帝保佑我。」
以上是美軍入伍的誓詞, 不同部門的宣誓字眼可能稍有不同, 但大致上意思都是要對國家顯示絕對忠誠, 要絕對服從總統及上級的命令。 世界各地大部分的軍人和警察都要在正式入伍前宣誓, 這亦都提高個人對團隊的歸屬感 。可是, 絕對服從是否包括不人道的指令, 例如濫殺無辜?
越戰時期美軍對美萊村進行大屠殺
在1968年3月16日, 美軍少校Hugh Clowers Thompson (曉格), 駕駛一架美軍偵察直升機飛過當時越戰進行中的美萊村, 從高空俯瞰地面, 見到村內疑似有大量屍體, 於是便連同機上另外兩名軍人 Glenn Andreotta (格蘭) 和Lawrence Colburn (羅倫斯) 降落查看 。他們著陸後, 發現壕溝裡滿是傷者和屍體, 屍體大多是老弱婦孺, 他們被手榴彈 、手槍 、刀等等的武器殺死, 有些死狀非常恐怖。
曉格當時沒有想到原來這是同袍發動的大屠殺, 直到他叫其中一個陸軍幫忙把仍然生還的傷者抬出, 他才驚覺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滅村行動 。 因為傷者剛被拉出來, 這個陸軍就在曉格面前把他殺死, 曉格被眼前景象嚇壞, 立即向中尉 William Calley (威廉) 查問, 怎料威廉說自己只是服從上級的命令, 更叫曉格做好自己的工作, 別多管閒事 。 與威廉交涉的同時, 曉格發現其他士兵正向壕溝裡的生還村民亂槍掃射 , 他和另外兩個隊員見到此情此境, 實在難以置信 。
而威廉所說的上級就是上尉Ernest Medina (安奈斯), 安奈斯下令士兵把所有民族解放陣線的士兵及支持者全部殺光 。然而, 消滅敵人可能只是展開屠殺的其中一個藉口, 濫用權力去壓榨平民先為實。殺害平民 、強姦女人 、放火燒毀他們的小屋, 士兵們完全將自己軍人的身份拋諸腦後 。另外亦有一個說法, 因不久前有美軍同袍被陷阱和地雷埋伏, 導致不少士兵受傷, 有五人更因此死亡, 所以, 滅村行動其實包含了復仇的動機 。
倒戈相向拯救村民
看清眼前事實後, 曉格明白再爭論下去也沒有意義, 於是立刻和隊員返回直升機, 駕著直升機搜索有沒有仍然生還的村民 。 他們很快便發現一群手無寸鐵的女人和小孩, 還有幾個老年人, 正從村的東北部逃走, 並見到有美國士兵向村民逐步迫近, 情況相當危急 。曉格當刻想也沒想就把直升機降落在逃命的村民和士兵們中間, 把他們隔開; 同一時間, 他吩咐兩個隊員把槍口對準同為美軍的士兵們, 只要士兵企圖殺死村民, 就瞄準士兵開槍, 而他就負責游說面前的村民跟著他們離開 。
曉格知道單憑三人之力, 根本沒有可能拯救更多的美萊村村民, 所以, 他便將直升機駛到特種部隊的總部, 向中校Frank Barker (法蘭) 滙報情況 。 法蘭了解到事態嚴重, 立刻下令士兵們停止這場不必要的殺戮, 曉格就和兩位隊員重返美萊村, 確保屠殺已經停止, 還協助受傷的村民撤離 。
在這次「倒戈相向」的救援行動中, 曉格與另外兩位正義英勇的隊員格蘭和羅倫斯總共成功拯救了11人, 但嚴格來說, 他們其實救了接近20,000 人的性命, 因為這個滅殺行動本身是計劃進行四天的 。
救人卻變成罪人
可惜, 成為救人英雄沒有令曉格得到什麼獎賞, 取而代之的是, 他返回美國即被其他美軍罵他是過街老鼠 、叛徒, 原因是美軍本想壓制這次事件, 不想被公眾知道, 卻被他的證供影響而最終令到大屠殺事件曝光 。國會眾議員對曉格猛烈抨擊, 主席 Mendel Rivers 公開譴責他是唯一一個應該要被處分的軍人, 因為他竟然將武器指向同屬美軍的同袍, 更一度想把他送上軍事法庭接受審訊, 幸好最後不成功 。
包庇紀律部隊人員, 似乎亦都不分國界。在美萊村的大屠殺中, 26名軍官和士兵包括上尉安奈斯和中尉威廉都被控刑事罪行, 但竟然有25人都無罪釋放, 最後只有一個步兵被交差形式的判軟禁3年半 。在這段期間, 做了正確事情的曉格反而過得很痛苦, 他時常收到死亡恐嚇的電話, 又會收到動物屍體的郵包, 更患上創傷後壓力症候群 、與妻子離婚 、情緒持續低落導致酗酒行為及時常受惡夢嚴重困擾等等 。
最終得到國家官方的肯定獲頒軍隊最高榮譽
我們常常聽到「正義會遲到, 但從不缺席」, 很掃興的是, 好像沒有這句說話的真正出處, 反而原句很可能是 “Justice delayed is justice denied”, 意思是「遲來的正義就不算正義」, 這句說話出自十九世紀的英國首相William Ewart Gladstone. 曉格在30年後, 即1998 年, 他和格蘭與羅倫斯, 終於能夠接受軍隊最高的榮譽, 獲頒授英勇勳章 。 他們這個例子, 亦被用作美國和歐洲軍隊的倫理守則典範之一 。 曉格在2006 年因癌症去世, 終年62歲; 他的葬禮得到完滿的軍事榮譽, 包括三下鳴槍禮和直升機低飛盤旋以作敬意 。
在另一篇講述警權問題的文章, 我有提及《米爾格倫實驗》和 《路西法效應》, 前者主要證明人類面對掌權者下達有違良心的命令時, 原來大部分人明知不妥當但都會選擇聽從命令; 後者主要解構人類在特定的場景/情景下, 是會很容易將自己或他人去人性化, 盲目服從權威命令, 推卸個人責任等等 。
有份參與美萊村大屠殺的士兵們及後接受調查時, 全部都不想承認自己的責任, 解釋自己只是服從上司的命令, 沒有做錯 。就連負責下屠村命令的上尉安奈斯, 他都不肯承認自己指揮錯誤, 只勉強承認隱瞞實際死亡數字這過失 。
人類是群體動物, 人們之間的行為相互影響著, 大家都想與其他同類一樣, 不想被排擠。這個情況也同樣發生在屠殺村民的軍人隊伍身上, 他們事後個別接受問話時, 有的說開頭不願意殺死女人和小孩, 但見到其他隊友這樣做, 又或受隊友慫恿, 最後都豁出去了。
不是心理變態才會當上軍人和警察, 而是人類的弱點根本如此 。不過, 世事沒有絕對, 曉格就是一個破格的例子。他本身有極強的獨立思考能力, 能夠明辨是非, 當機立斷否定屠殺村民的命令; 除此之外, 還能擔當決策者和領導者的角色, 正面影響同隊的兩位隊員一同加入拯救村民的行列。
其實我們犯罪鳥歌很早就擬定好要寫什麼題材, 但剛巧寫這篇文章的時候, 正值香港警民關係極端對立的時期, 所以我特別有感。
讓我引用曉格的其中一些名句 :
“You have to make the right decisions in your life, you make the right decisions because it’s the right decisions not because you want to be recognized. ” 你要在生命中做出正確的決定, 做出正確的決定因為那些決定是對的, 而不是因為你想被表揚 。
“Do not go along with negative peer pressure, you’ve got something in your heart, your conscience. ” 千萬不要被壞的同儕壓力影響, 你有自己的良知 、你的意識 。
“I proved you can make a difference” 我證明了, 你要相信自己有能力締造不同。
